北京人在纽约！乒乓球教练马凯旋讲述“不敢停摆的日子”
2020年过去了，但留在每个人心中有关2020的记忆恐怕会伴随你的一辈子。
我是2018年回到美国，准备正式办理退休的。但还是被老朋友们拖下了水，仍然是教别人打球。比起国内的环境，美国相对清静得多，即便是在纽约。有时会觉得闷闷的。
但是到了2020年的1月份，形势突变。先是武汉封城，再后来就是纽约州的疫情大爆发，最厉害的时候，每天1万多。只能居家抗疫了。2003年爆发非典的时候，我也是恰好人在北京，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，为什么两次疫情爆发，我都阴错阳差地、恰逢其时地待在了台风的风眼里。与非典相比，这一回我可老实多了，借助国内的经验，尽量少出门，尽量使用网购，不管老美怎么着，我是出门必戴口罩，最严重的时候是一次性手套、防护镜……能招呼的全戴上。老了，知道烙铁是热的了，大白话叫：知道怕死了！
就这几个月的经历，我先整个流水账，向大家报告。
衣。我是全棉主义者，贴身的必须全棉，否则身上会发痒。反正是居家嘛，尤其6-9月，买了数件圆领衫，替换着穿，趁机说服了太太，也是全棉圆领衫。她的评价：舒服！当然舒服，我买的是一种叫Pima棉的，这东西产地有限，做成圆领衫洗过之后，用衣架挂起来，有丝绸的那种下垂感，摸起来手感相当好，确实是好东西。女儿是网购，她大学是在意大利米兰读的，学的是奢侈品管理专业，比我懂行，很会选衣服。最让我谢天谢地的是她不追名牌，经济实惠，真是个好女儿。
食。这回我们家是全员参与，当然，一共就三位。我是老北京，我太太是海淀区的土著。这食谱自然是北京风味为主。天天蹲在家里，琢磨琢磨吃，既是乐趣，也是打发时间的好办法。煎炒炖酱是我的活儿，饺子、烙饼、手擀面我太太下手，几个月下来，厨艺大涨，原因是网上取经，现囤现卖。女儿嘛，两件事——点菜、吃。不过她蒸的鸡蛋羹非常棒。
住。我们在纽约是租房子住，由于太长时间没开车，我只能选择买日用品方便的地段。纽约的房租可是不便宜，我在北京住的是父亲留下的军队干休所的房子，160多平米，很宽绰。在纽约，不敢这么奢侈了，小两居，先凑活着吧，人呐，只有享不了的福，没有受不了的罪。更何况，还可以嘛。
行。我是公交车，年过65，车票一律半价。疫情大爆发，纽约居家抗疫，公交车全部免费，但乘车必须戴口罩。我选的住处，附近有两个超市，而且离号称纽约第二中国城的中心徒步12分钟。我太太要是出门，一律徒步，说是减肥。
最初，我也是囤积了一些物资的，就是常用的米面粮油、消毒水、洗手液，口罩刚开始的时候略有短缺，但很快就满街都是了。让我没想到的是，当时最不好买到的是卫生纸。不过老美的反应速度和快速生产能力确实非常惊人，到今天，我囤积的粮食还够吃半年的。
抗疫归抗疫，工作不敢全部停摆，一是得想办法搞点收入，再有就是我的学生绝大多数是孩子，耽误不得。有条件的，就开始远程教学。比如曾帮助《乒乓世界》搞过技术文章英文翻译的林仁布先生，家里是独栋的房子，地下室有球台，本人自己打球，也教过一些朋友打球。他的一儿一女都是我的学生，每天晚上把练习视频发给我，然后通话进行沟通，天天坚持，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。
得益于互联网的无远弗界，YouTube上面居然有我的大量教学视频。很多视频是有点评的，其中就有问我“现在人在哪里”的爱好者。我有选择地找了几个，给了他们我使用的社交软件的联系方式，靠这种方式收了几个新徒弟，有中国香港的、俄亥俄州辛辛那提的、佛罗里达的、洛杉矶的，都是采用视频教学的方式。不敢全面铺开是因为精力有限，而且有些爱好者的热情劲儿有时会过了头。曾经有过这样的爱好者，用通话功能call我，居然是凌晨1点多打过来的，人家先是连续地抱歉，然后就说这个事非办不可，要不然，这一宿就甭睡觉了。我问他到底是什么事，他说“我徒手挥拍总是找不到反手近台快拉时拇指发力的感觉”。可以想见，他一定是在做徒手练习。通话结束后，我估计他是踏实了，我却折腾了半天才把困劲儿找回来。想想我总说的徒手挥拍，我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嘛！所以，从那以后，我睡觉之前，两部手机，全部设置成静音。对不住了，各位球友，再怎么热爱，我也得睡觉。
从10月开始，局部恢复了一些面对面教学。主要是孩子，家里有球台的，小孩子尽量别耽误人家。我上课的时候坚持戴口罩，这样接触人不多，孩子的课程也慢慢地给补上了。
当然，《乒乓世界》的工作我是没停过手。这既是工作，同时也是和国内年轻同事们沟通的方式，别有一种亲切感。没有疫情的时候，没这个感觉，有了疫情，互相之间多了几分关切与呵护，哪怕只是文字和声音，也是很解乡愁的一件事，恐怕待在国内的人没有这番感触。
接近年尾的11月，终于有了动静。世界杯、年终总决赛、WTT澳门赛，尽管参赛的运动员有限，但毕竟是Restart（重启）了，这口气缓过来不少，但愿这是向好的方面转化的一个信号。
借着这篇文字，我向《乒乓世界》各位年轻的同事们问个好，想念你们！在条件允许的时候，我一定回来和大家再聚一聚。
在此，我也为所有的乒乓球爱好者祈福！为中国人民祈福！为世界人民祈福！
人，是得有点儿精神的，希望，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种。
在中国最顶尖学府教球是什么感受？王欣：“得天下英才而师之”是我之幸
2020年第一场雪落下后的第二天，我来到清华大学，从南门进去后一路向北穿过偌大的校园，在最北边的紫荆气膜馆馆长办公室里，我继高校招生模拟赛后再一次见到了王欣老师。王老师拉着我看她电脑新换的桌面，那是前一天积雪正厚的时候，同事给她拍的一张照片，一脸满足的笑正是她讲起自己故事时惯有的表情。
尽管从小打乒乓球，但王欣的人生却曾经有很多种可能，也许按照母亲的期望成为一名医生，也许顺着大学时候的天赋练了体操，也许在一所没有乒乓球项目的学校里当一名普通的体育老师……但命运给了王欣最好的安排，在中国最顶尖的学府里，教最优秀的学生打乒乓球，这样的幸运和幸福让王欣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岗位，已经辛勤教课36年的她，仍然以返聘副教授的身份兢兢业业地站在清华大学的乒乓球台边，和她最喜爱的孩子们在一起。能够“得天下英才而师之”，是王欣这辈子最感恩的事。
学生王欣：没当过赤脚医生的体操冠军不是好老师
王欣的办公柜里藏着很多“宝贝”，最意外的要数一摞创刊初期的《乒乓世界》杂志，在这些上世纪80年代的杂志扉页上，编委署名一栏里一直都有王欣的父亲王家正的名字。王家正是北京体育大学第一位乒乓球教授，“校长的工作证编号是1号，我父亲的是2号，这个工作证现在还镶在相框里挂在我家墙上”，同样被收藏的还有父亲做乒乓球裁判时和周总理的合影、有父亲荣获两项国家级特等奖时江泽民为他颁奖的照片……受父亲的影响，王欣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触乒乓球，“两个三屉桌一拼就是球台，父亲带着我在家里练球”。后来，北京市海淀体校成立，王欣成为第一批学员，从初中一直打到高中，高中毕业响应毛主席“知识青年上山下乡”的号召，就和清华附中的同学一起插队去了昌平高崖口公社知青大队。
在1982年这本《乒乓世界》的目录上，有王欣和她的父亲。父亲是编委，王欣在这本杂志上发表了《谈变线》。
两年多的插队时光几乎不再有乒乓球相伴，从小聪明好学的王欣成了知青队里的“赤脚医生”。因为这段经历，王欣险些真的走上学医之路，“母亲特想让我当医生，1977年恢复高考，我就考了医学院，结果没考上”。王欣说:“落榜很难受，但隐隐地感觉当一扇门关上时，另一个机会就摆在面前。”第二年再考，王欣顺利地进入了北京体育大学体育系，回到了她深爱的乒乓球身边。
教练王欣：清华学生球好学习也好，我身边全是学霸
1986年，清华大学乒乓球队刚刚经历了一年没有主教练的日子。“当时的老教练黄文杰老师被派去支援深圳大学了，我父亲被请到清华临时帮忙上乒乓球课。”学校催着王家正帮忙物色一位合适的教练，他这才把自己一心惦念着乒乓球的女儿推荐了出来。从小科班出身又有着北体大教育背景的王欣和清华乒乓球队“一见钟情”，她很快办好了手续，一进清华就开始带队参加比赛。
王欣在清华乒乓球队教练的位置上耕耘了33年，拿到的全国和北京市高校比赛奖杯难以计数。从特招生到自主招生，再到近些年没有任何政策支持，尽管生源质量和大赛成绩也不时有一些浮动，但她一直以严谨的带队态度和一颗宽容的平常心来指导学生。王欣给清华乒乓球队员树立了“三肩挑”的传统，即学习好，运动成绩好，社会工作也要做得好。因此，这些叱咤乒乓赛场的虎将们同时也是学霸级人物，专业前三、获得清华特奖、考取全额奖学金赴美赴英在常青藤名校读硕读博的“牛人”层出不穷。“学习好，球也好，我身边都是这样的人。”
老师王欣：教了有1万6千多学生，心里是真的高兴
2018年，在亲自物色、培养了一段时间之后，61岁的王欣把清华乒乓球队交给了年轻的教练员王亮，自己正式办理了退休。由于岗位的需要和自己对乒乓球的不舍，王欣没有离开清华，而是留下来继续教授普通学生乒乓球课。“我喜欢上班，喜欢和清华的学生们在一起。”
王欣带四个班的乒乓球课，这一天她手里拿着给学生们期末打的分，成绩单上有态度分、体测分、3000米跑、跳远和乒乓球专项。王欣说，她会因人而异帮助那些身体素质差的学生想办法通过考试。
有些时候，王欣在学生们面前更像一个唠叨的母亲，学生们也把老师这份朴素的爱深深记在心里。2014年清华第5届清韵烛光奖，学生们投票把王欣选作“最喜爱的老师”，这份肯定让王欣一直感动，“我教过1万6千多学生，心里是真的特别高兴”。
裁判王欣：裁判工作是我常年坚持的继续教育
在乒乓圈里，王欣还有一个身份为人所熟知，那就是中国乒协裁判委员会副主任。在乒乓裁判这个圈子里不断学习实践，摸爬滚打了将近40年，王欣在全国各地结识了很多朋友，然而在受人尊敬的同时，她也遇到过不少奇葩事件。
比如2007年深圳中国大奖赛上，王欣给违规指导的德国教练出示红牌，驱除他离开赛区，输球后的德国队教练用中文爆粗口，王欣向国际乒联申诉，让他赔礼道歉。当德国教练在媒体面前公开道歉的时候，王欣大方地接过了对方献上的鲜花，结束了一个不愉快的事件。
在比赛中违规指导还爆粗口的德国教练来道歉时，王欣用笑容结束了这场不愉快。
在清华工作的这30多年，王欣一直继续着自己的裁判事业，在她看来，做裁判能让自己保持年轻状态，“做裁判就是我的继续教育课程。我当裁判时就坐在顶尖高手的旁边，他们每一个动作、每一次战术变化、甚至每一次斗智斗勇的表情我都看得一清二楚，回来都可以和学生们分享”。
如今已经卸下校队重担的王欣，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清华校友乒乓球赛上，“从第一届开始我就担任裁判长，帮着组织比赛。回来参加比赛的校友，大部分都是我的‘亲学生’（清华乒乓球队的学生），还有很多上过乒乓球课的学生”。清华校友乒乓球赛如今已经举办了九届，赛事越做越成熟，王欣也越来越有经验，从清华走出去的乒乓校友很多都有了自己的企业，都争着投钱办比赛，“去年在上海，今年要去成都打了。校友投钱，服装和食宿都能解决”。
2019年第九届清华校友赛的秩序册上，回顾了历届比赛的集体大合影，眼看着一张照片比一张照片人多，画面里都快要装不下了。能在壮年时指导年轻的“天下英才”，又能在退休后为清华校友们做些以球会友增进友谊的事情，王欣说自己的一生都特别幸福，“做这个比赛不为挣钱，大家打球打高兴了，我看着就高兴了”。
清华大学校友赛合影
